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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州方音,合於隋唐韻書切語,為他方所不及者,約有數端。
广州口音和隋唐时期韵书内用反切所记载的字音相吻合。其他地方的口音有几个方面都不如广州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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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廣州人也,請略言之。
我是广州人,请让我简单地说两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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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上去入四聲各有一清一濁。
平声、上声、去声和入声这四声都是有清音和浊音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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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方之音多不能分上去入之清濁。
其他地方的口音多数都不能区分上声、去声和入声的清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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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平聲「邕」《廣韻》於容切、「容」餘封切,一清一濁處處能分;上聲「擁」於隴切、「勇」余隴切,
去聲「雍」此「雍州」之「雍」,於用切、「用」余頌切,入聲「郁」於六切、「育」余六切,亦皆一清一濁,
則多不能分者
福建人能分去入清濁,而上聲清濁則似不分。
例如平声的“邕”《广韵》於容切、“容”餘封切,两字发音一清一浊,各地都能区分;而上声的“拥”於陇切、“勇”余陇切,
去声的“雍”这是“雍州”的“雍”,於用切、“用”余颂切,和入声的“郁”於六切、“育”余六切,也是一清一浊,
但许多地方却无法区分
福建人能分去声和入声的清浊,而似乎不分上声的清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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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廣音四聲皆分清濁,截然不溷,其善一也。
而广州音四声都分清浊,完全没有混淆,这是她第一个优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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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聲之濁音,他方多誤讀為去聲,惟廣音不誤。
上声的浊音,其他地方多数都会误读为去声,惟独广州音不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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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「棒」三講,「似市恃」六止,「佇墅拒」八語,「柱」九麌,
「倍殆怠」十五海,「旱」二十三旱,「踐」二十八獮,「抱」三十二皓,
「婦舅」四十四有,「斂」五十琰等字是也。
例如“棒”上声第三,讲韵,“似市恃”上声第六,止韵,“佇墅拒”上声第八,语韵,“柱”上声第九,麌韵,
“倍殆怠”上声第十五,海韵,“旱”上声第二十三,旱韵,“践”上声第二十八,狝韵,“抱”上声第三十二,皓韵,
“妇舅”上声第四十四,有韵,“敛”上声第五十,琰韵等字。 |
9 |
又如「孝弟」之「弟」去聲十二霽,「兄弟」之「弟」上聲濁音十二薺;
「鄭重」之「重」去聲三用,「輕重」之「重」上聲濁音二腫。
又例如“孝弟”的“弟”属去声去声第十二,霁韵,“兄弟”的“弟”属上声浊音上声第十二,荠韵;
“郑重”的“重”属去声去声第三,用韵,“轻重”的“重”属上声浊音上声第二,肿韵。 |
10 |
他方則「兄弟」之「弟」、「輕重」之「重」亦皆去聲,無所分別,惟廣音不溷,其善二也。
李登《書文音義便考私編》云,
「『弟子』之『弟』上聲,『孝弟』之『弟』去聲,『輕重』之『重』上聲,『鄭重』之『重』去聲。」
愚積疑有年。遇四方之人亦甚夥矣。
曾有呼「弟」、「重」等字為上聲者乎?未有也。
案李登蓋未遇廣州之人而審其音耳。
其他地方将原本属上声浊音的“兄弟”的“弟”、“轻重”的“重”都读成去声,没有分别,惟独广州音不混淆,这是她第二个优点。
李登《书文音义便考私编》说,
“‘弟子’的‘弟’属上声,‘孝弟’的‘弟’属去声,‘轻重’的‘重’属上声,‘郑重’的‘重’属去声。”
我对此存疑好几年了。来自各个地方的人我也遇到过不少。
有没有将“弟”、“重”等字读为上声的呢?没有。
而李登在著书时,并不是根据广州人的口音来写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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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侵覃談鹽添咸銜嚴凡」九韻皆合脣音上去入聲倣此,
他方多誤讀,與「真諄臻文殷元魂痕寒桓刪山先仙」十四韻無別。
隋唐时期韵书所记载的“侵覃谈盐添咸衔严凡”九个平声韵都是“合唇音”上声、去声和入声的情况也类似,
其他地方对这些字多数都会读错,读起来会和“真谆臻文殷元魂痕寒桓删山先仙”这十四个平声韵没有区别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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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「侵」讀若「親」,「覃」、「談」讀若「壇」,「鹽」讀若「延」,「添」讀若「天」,「咸」、「銜」讀若「閑」,「嚴」讀若「妍」
《御定曲譜》於「侵覃」諸韻之字,皆加圈於字旁以識之,正以此諸韻字人皆誤讀也。
例如将“侵”读成“亲”,“覃”、“谈”读成“坛”,“盐”读成“延”,“添”读成“天”,“咸”、“衔”读成“闲”,“严”读成“妍”
《御定曲谱》一书,对于“侵覃”各韵的字,都会在字旁一一加圈标记。正因为这些字人人都会读错,所以才会这样做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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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音則此諸韻皆合脣,與「真諄」諸韻不溷,其善三也。
廣音亦有數字誤讀者,如「凡」、「范」、「梵」、「乏」等字皆不合脣。
然但數字耳,不似他方字字皆誤也。
而广州音,读“侵覃谈盐添咸衔严凡”九个平声韵都是“合唇音”,和“真谆”各韵不混淆,这是她第三个优点。
广州音亦有某些字是读错的,例如“凡”、“范”、“梵”、“乏”等字和韵书都不吻合。
不过只是少数几个字,不像其他地方每个字都读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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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庚耕清青」諸韻合口呼之字,他方多誤讀為「東冬」韻。
“庚耕清青”这些韵中合口呼的字,其他地方多数误读为“东冬”韵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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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「觥」讀若「公」,「瓊」讀若「窮」,「榮」、「縈」、「熒」並讀若「容」,「兄」讀若「凶」,「轟」讀若「烘」。
例如将“觥”读成“公”,“琼”读成“穷”,“荣”、“萦”、“荧”都读成“容”,“兄”读成“凶”,“轰”读成“烘”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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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音則皆「庚青」韻,其善四也。
广州音则仍然是“庚青”韵,这是她第四个优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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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廣韻》每卷後有「新添類隔,今更音和切」。
《广韵》每卷后面都有以“新添类隔,今更音和切”为标题的补充内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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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「眉」,「武悲切」改為「目悲切」;「緜」,「武延切」改為「名延切」,
此因字母有「明」、「微」二母之不同。
例如“眉”字,在正文是“武悲切”,而在补充内容则改为“目悲切”;“緜”字,由“武延切”改为“名延切”,
这是因为这些字的声母有“明母”、“微母”的读音变化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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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陸法言《切韻》、孫愐《唐韻》則不分,故改之耳。
而在陆法言《切韵》、孙愐《唐韵》中,这些字是不存在这种声母变化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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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字母出於唐季而盛行於宋代,不合隋及唐初之音也。
正因为在修订《广韵》等韵书时,读音已经出现了变化,所以源自《切韵》的《广韵》才会出现更改注音的补充内容。但是用“字母”这个词去表示“声母”,是出自唐朝而流行于宋朝的,因此包括宋朝的《广韵》在内,使用“字母”这一概念的韵书并不能完全反映隋朝及唐朝初期的发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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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音則「明」、「微」二母不分,「武悲」正切「眉」字,「武延」正切「緜」字。
至于广州音,则与《切韵》、《唐韵》一致,不分“明母”、“微母”两种声母。广州音不需要使用《广韵》的补充内容,而直接用正文的“武悲”就可以完全反映“眉”字的读音;同样,直接用正文的“武延”就可以完全反映“緜”字的读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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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直超越乎唐季宋代之音,而上合乎《切韻》、《唐韻》,其善五也。
这简直就是超越了唐朝和宋朝的发音,而直接和更早的隋朝及唐朝初期的发音相吻合了,这是她第五个优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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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者之中,又以四聲皆分清濁為最善。
五个优点之中,又以四声都分清浊这点最好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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蓋能分四聲清濁,然後能讀古書切語而識其音也。
因为只要能区分四声的清浊,那么看到古书用反切记载的注音就能得知字的读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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切語古法,上一字定清濁而不論四聲,下一字定四聲而不論清濁。
根据古代反切的方法,用于反切的第一个字决定字的清浊但与四声无关;用于反切的第二个字决定字的四声但与清浊无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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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不能分上去入之清濁,則遇切語上一字上去入聲者,不知其為清音為濁音矣
如,「東,德紅切」,不知「德」字清音,必疑「德紅切」未善矣。
「魚,語居切」,不知「語」字濁音,必疑「語居切」未善矣。
自明以來,韻書多改古切語者,以此故也。
如果不能區分上聲、去聲或是入聲的清濁,一旦遇上反切的第一個字是上聲、去聲或是入聲,就不清楚這個字到底是清音還是濁音了。
例如,“东,德红切”,如果不知道“德”字发清音,则一定会疑心“德红切”不准确。
“鱼,语居切”,如果不知道“语”字发浊音,则一定会疑心“语居切”不准确。
自从明朝以来,韵书中的古代反切注音用字之所以经常被修改,就是因为这个缘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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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音四聲皆分清濁,故讀古書切語瞭然無疑也。
而广州音四声都分清浊,所以对于古书中用于注音的反切用字很容易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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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考古韻書切語有年,而知廣州方音之善,故特舉而論之,非自私其鄉也。
对于古韵书中用于注音的反切用字,我已经考究了多年,深知广州口音的优点,所以特意写出来与大家一起探讨,而并非偏袒乡音之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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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方之人,宦游廣州者甚多,能為廣州語者亦不少。
广州有很多外地人,而其中会广州话的也不少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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試取古韻書切語核之,則知余言之不謬也。
只要拿古韵书中用于注音的反切用字去验证一下,就知道我说的话不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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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子云四方聲音多訛,卻是廣中人說得聲音尚好
《語類·一百三十八》。
朱子说各地的口音与古音相比多有不同,反而是两广人的口音还可以
《语类·第一百三十八卷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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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論自朱子發之,又非余今日之創論也。
这是朱子的观点,并不是我今日所新创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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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廣中人聲音之所以善者,蓋千餘年來中原之人徙居廣中,今之廣音實隋唐時中原之音,故以隋唐韻書切語核之而密合如此也。
两广人的口音之所以接近古音,是因为一千多年来中原人迁徙定居两广的缘故。今天的广州音实际上就是隋唐时期的中原音,所以隋唐韵书中的注音才会和广州音如此吻合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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請以質之海內審音者。
欢迎各地的音韵学者就本文观点进行探讨。 |